规整的脚步声惊醒了麻木的少年,他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,同时在脑内快速判断这一突发的事态。
首先来人是谁?
首先会想到的是狱卒,但狱卒只会在早上来一次,现在是深夜,不可能是狱卒,那么是未知身份的人。
然后来人的目的是什么?这里只关着他,所以只可能是针对他的,要说善意还是恶意,少年会毫不犹豫地判断是后者。
综上两点,这是一个针对他的,带着恶意的,未知身份的人。
能得到最接近的答案是那个贵族派来的人,如果他的性格就是这么恶劣,派出杀手来暗杀自己也不是不可能,况且于此时此处,监狱内死掉一个犯人,根本不足为奇,事后再伪装成自杀,意外事故什么的,根本就不是难题。
想到这些的少年,内心止不住地涌起了害怕,这是身体的本能,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瞬间清醒,夹杂着的还有高涨的注意力,肾上腺素这时候还能发挥作用真是太好了。
高度的集中让少年听到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,就差一点,这个人就要穿过转角,到能看到他的地方了。
少年放弃了木板床的完整性,一脚踢向了支撑它的木棍,原本就腐朽的东西在这一踢下分崩离析,发出了不小的响声,但顾不上这种暴露情报的行为了,少年赶紧捡起其中一根看上去最长,最坚固的,起码手里得有点东西,少年这么想着,同时做出了战斗的样子面对脚步的方向。
尽管心里没有底,但这也是目前他能做的了。
五步...
四步...
三步...
两步...
一步...
少年在内心默数着,下一秒,这个人将会从那边的转角处走出。
在昏暗,摇曳的烛光下,拉长的人影最终回到了那个人的身下,一个男人从转角处出现。
全身黑色穿着,个子很高是少年对他的第一印象,腰间别着的剑特别显眼,浑身上下散发出危险的气场,让人感觉难以接近,而这般不详的存在竟然出现在此处。
少年倒出了一身冷汗,果然不是狱卒,尚存的一丝丝幻想也就此破灭,想不到打了一个贵族,就招致杀身之祸,他的形象与少年眼中的杀手形象如出一辙,果然是来解决自己的吧。
「你是谁?」
面对少年的质问,男人沉默不语,只是挪动他的脚步,不急不慢地走到了牢房的隔间外,隔着铁栏杆和铁门与少年对望着。
少年这时候才能借助昏暗的光线观察起他的脸,没有一丝稚气,是一张异常精干的脸庞,能看到一点被黑色兜帽遮住的褐色头发,最重要的是,他那双锐利的双眸正盯着自己,宛如自己是被老鹰盯住的猎物。
少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,手里紧紧攥着算不上武器的木棍,心里暗自庆幸跟这个男人之间还隔着铁栏杆,想不到正是这限制自己自由的东西,也会有感谢它的时候。
「你是谁?」
少年壮起胆子再一次质问眼前的男人,如果真会死在他的手上,少年也希望死得明白,就算他根本不想死在这种地方。
可他还是没有回答,甚至能看到嘴角处微微上扬,露出了些微的笑容,眼神也在自上到下打量着少年。
这倒是让少年浑身不自在,被一个疑似杀手的男人观察的彻彻底底,而自己对他却没有任何了解,这感觉太糟糕了。
一个身着全身黑的男人隔着铁栏杆与一个神态疲惫的少年对望,一副很奇异的图景在这个科依托监狱上演着。
而这个沉默的对峙就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,少年根本不敢轻举妄动,相反对方倒是显得游刃有余。
「刚刚的响声是你弄出来的吗」
意想不到,男人突然向着这边说了句话,一下子让少年有些不知所措,本来还以为他会保持沉默到最后的。
少年快速分析着这句话,刚刚的响声,应该是指他踢散架木板床的声音,确实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不算很小的声音,被听到也不足为奇,但是该怎么回答他呢,这时候果然还是该蒙混过去吧,不能让他知道这是为了做出反抗才发出的声音,说不定还能降低他的警惕。
「只是一张床刚好腐蚀坏掉了而已」
「是吗」
用着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谎言搪塞着,男人把视线从手上的木棍转向了一旁的木板床残骸,似乎很轻易的接受了少年的说法。
「临场的判断力还不错,知道找点东西保护自己」
突然冒出的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赞赏自己,但他应该是知道了这是谎言,只是没有揭穿罢了。
少年不打算再理会男人无意义的行为,他只想知道,眼前的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。
「你到底是谁,找我做什么」
「嘛,等会你就知道了」
男人耸了耸肩,往前走了一步,从深不可见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把匕首,扔向空中转了转,然后稳定接住其刀柄,将刀尖对准了少年的这边。
这下确定了,这个男人,绝对是来干掉自己的。
少年无言的看着这一幕,不好,全身都在发抖,这是直觉在警告他,要是眼前的男人将匕首掷向这边,碍于空间的狭窄,自己无路可逃,根本不可能躲得掉这一攻击,会被这把匕首杀死。
匕首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闪亮,男人已经来到了铁栏杆的面前,而少年早已退至最深处,背后紧贴着墙壁,被墙壁渗出水打湿的他已经退无可退了,害怕,绝望,这是面对死亡最直观的感受,无助的他甚至忘却了手中武器的存在,连最后的抵抗都没有办法做出。
男人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,少年下意识的赶紧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,闭上了眼睛...
过了几秒,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,意识也没有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。
这是,发生了什么?
少年睁开双眼努力理解着视线内的一切,散落在地上的铁栏杆,七零八落,是很漂亮的一刀切痕迹,那刚刚传来的声音,是用匕首切削铁栏杆的声音?
居然能用匕首切开钢铁,这人是哪里来的怪物?
当少年还没从这一现实中反应过来时,身前已经站着这个全身黑的男人,从被匕首切开的口子走了进来,真正意义上面对面看着他。
「是要咋样?要杀我的话,不必亲自进来吧」
少年战战兢兢地指向他手中的匕首,不可能打得过他的,就算用手中的木棍搞偷袭什么的,想必也是徒劳。
没想到少年发自内心的话,反倒让男人像是吃了一惊。
「杀你?为什么要杀你?」
「你不是那个贵族派来的杀手吗?」
「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最重要的一点」
说完,男人将手中的匕首收回他的衣服里,除了腰间别着的剑,已然一副手无寸铁的样子。
就算是这样,少年也不敢放松警惕,对方是能用匕首切开钢铁的人,就算赤手空拳干掉自己也不奇怪吧,更何况,他的那把剑...
「是打算用剑了结我吗」
男人摸了摸腰间别着的剑。
「剑?你是指这把吗,放心吧,它不会出鞘的,而且我都说了,你搞错了」
「搞错了,是什么意思?」
「我不是来杀你的,正好相反,我应该可以说是来助你越狱的?」
少年一下子没能理解他话语的含义,什么意思,救他出去?
这是某种该死的恶趣味还是怎么的,不该这样啊,少年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形的理由。
也许是看出了少年内心强烈的动摇,男人显得有些许无奈。
「如果我是来杀你的,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吗,就凭你这虚弱的身体?」
少年其实不是不知道这种浅显的道理,他要是动手,自己根本没有一点机会,哪还会有和他这样对话的机会,起码从结果上看,这个男人也许真的没有说谎,可是最重要的是...
「为什么...为什么要这么做」
这是少年最大的疑问,如果不解决这个疑问,对他的警戒根本无从放下,因为这样摆明是给自己添麻烦的行为,搞不好还会让自己背上罪犯的名号,而且帮人越狱的性质可能比罪犯本身还严重,带来的代价想必也是巨大的。
「要说为什么,因为接受了别人的委托」
「委托?」
「对,委托,从坏蛋手里救你出来的委托」
少年还是一脸茫然,要说为什么,因为他压根就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。
「可是,是谁给你的委托,等等,难道说?」
突然想到一个人,虽然少年自来到这里之后,应该是没有交好于任何人,按理说是不存在这样的人,但是,非要说的话,也算有一个他自认为帮助过的人,但是那个人应该...
「不会是她吧」
脑海里浮现的是几天前,自己挺身而出从贵族手中保护的少女。
「我看你的表情应该也猜到了吧,就是你救的那个人,名字叫莉丝的少女」
「莉丝...」
少年揣摩着这个名字,就是因她才会让自己陷于此等困境,现在也是她倾力来找人帮助自己,两者都可以说是自愿的,少年自愿冒风险去保护她,她也懂得委托人来帮助少年。
「谢谢妳啊,莉丝」
少年仰面看向漏水的天花板,虽然只有一面之缘,但这份好意就好好收下了,但要不要接受,还是得再看看。
「看来你算是怀旧完了,该走了」
男人转过身背对着少年,在他的背后只能看见全身黑的衣着背影。
「等等,那你怎么办?你帮我越狱,自己的处境会很不妙吧,那个贵族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」
「我还轮不到你来操心,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」
少年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,但比起之前的绷紧神经,现在已经是放松很多了,他不是不想出去,倒不如说是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,但要是一走了之,因此害得眼前这个人落得相同下场,少年的内心也不好过,虽然有想过他有这方面的对策,但他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,果然还是忍不住往坏处想。
「当然你要是担心门口的狱卒的话,你就放心吧,两个我都放倒了,没人会阻止你的」
「不是不相信你,只是你真的没问题吧?」
「你这不就是不信我吗,区区小贵族能拿我怎么样,当然你要是不想走的话,呆在这里死掉也没关系」
说完男人不再理会伫立在墙边的少年,双脚开始动了起来,向着门口走去。
少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,毫不踌躇,这是真的打算一走了之的走法。
「敲啊」
他都这样无所谓了,要是还因为担心他而待在这鬼地方,自己才是有毛病的那个人吧,就算他在说谎,就算前方有陷阱,这狱,指定是越定了。
「慢着,等等我啊」
少年拖起疲乏的身体,穿过被匕首划开的口子,来到了监狱的过道,尽全力跟上他的步伐。
其实男人也没有走太远,早就在转角处停下,待脚步声跟上时,才开始走动起来,俨然一副等着少年的样子,而结果也正是如此,少年从里面出来了,此刻无言地跟在他的身后。
昏暗的烛光照着过道,虽然监狱的过道本身不是很长,但是在两人无言的前进中显得格外悠长,男人本身步伐不大,而跟在他身后的少年也没有做出逾越的脚步,这就导致了前进的速度不快,可能这才是感觉时间过得很慢的原因。
但过道终归是有尽头,两人终于在穿过尽头的一道大铁门后,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。
少年这才发现,一直关押着自己的监狱,居然是一栋矗立在野外的独立建筑,怪不得他平时根本听不到人的声音,原来压根就没有人会经过这边,想来是被带来的路上,整个人是处于昏迷状态,也确实不知道详细经过,怪不得刚才经过过道时,会觉得格外的长,毕竟这也是他主观上第一次走那条路。
让少年没想到的是,外面居然比牢狱里面显得更暗,但原因也是显而易见,里面尚且有些许烛光的亮光,而外面现在正下着倾盆大雨,不时的闪电亮起会照亮周围的一切,但也会很快就暗下去,然后周围回归一片漆黑,可能是精神高度紧张的原因,刚刚还在里面的时候,居然没注意到外面的大雨,明明动静一点也不小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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